※OOC
1
廢棄廠房內異常潮濕,鼻尖充斥著悶臭的霉味,軍靴每踏出一步,揚起的灰塵就刺得眼睛直泛疼,有著一頭白捲髮的青年咬緊牙,扶著已經昏迷的隊友,根本沒有時間理會生理淚水,他半背半拖地將人移動到牆邊放下,粗喘幾口氣,才拿起對方的終端機求救,只不過因為右半邊臉早被從額際淌下來的鮮血糊住,光是發出訊號就耗上幾分鐘。
隊友中了三彈,運氣好地避開致命部位,青年從身上摸出小刀,不顧自己也有傷口未處理,半跪在對方身前,俐落又熟練地將彈頭挑出,再將外衣撕成長條,簡單地包紮了下。
完成後他虛脫地挪到隊友身旁,自己中彈的位置在左後肩,過度刁鑽的位置讓他嘆了口氣,只得轉而把視線移動到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腹部。腹部的傷口是散彈槍造成的,彈頭在身側炸開,瞬間的痛楚讓他滲出一身冷汗,緩過來後才萬幸沒有直接命中腹部。
忽然,外頭傳來交談的人聲,雖然很微弱,但他確實聽見了。
距離發出求救訊號才過了十幾分鐘,再快的軍用機也得半個多小時才會抵達,來者是敵人的可能性高達九成,青年豎起耳朵,想分辨約有多少人在周遭。他身上的步槍還有十來發,隊友的手槍則是剩下六發,這個數量,別說擊殺敵方,能命中都算運氣好。
好在剛才找的位置還算隱蔽,青年稍嫌艱難地起身,將收在兜裡的終端機放回隊友身上,再把手槍塞在後腰,拿起步槍往聲源緩緩接近。他不是沒動過念頭,自私地將終端機揣上,畢竟基地需要靠終端內建的發射源確定位置,只要自己牽制敵人一陣子就能獲救。
不過,要是真的那樣做,先不提獲救的機率有多高,就算他僥倖活下來,這種拋棄友方的舉動,必定會成為他餘生中揮之不去的噩夢。
工廠中間段有一個被手榴彈炸開的大裂口,青年貼著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外面動靜,來者是三名敵軍,幾乎沒有戰鬥的痕跡,可能是尋找可用物資、也可能是來尋找同伴。想到這,他意識到,若是後者,那局勢可謂不利,被前後夾擊的機率大幅提升。
此時,一名敵方指了指這個方向,看他一邊警戒一邊移動的樣子,青年心底的不安越發高漲,他閃身躲到廢棄物堆後頭,端起步槍,若那三人從此處入內,大抵可以擊傷一人,只要槍響,對方會各自找掩護體。而拉鋸戰,是眼下最好的作戰方法了。
一切都像在朝他期望的那樣發展。
青年槍法很準,就算是現在負傷的狀態下也銳利依舊,在敵方進入視線範圍內時,毫無猶豫地扣下板機,不到二十米的距離,聽見槍響再閃躲已經來不及,一名敵軍被爆頭倒地同時,另外兩個就地一滾,隨後默契十足地朝他射擊。
冷靜。青年對自己說。
飛機引擎聲很近,估計已經降落,只要再三五分鐘就會有支援前來,事情發展至此,對方明顯慌張起來,青年將沒了彈藥的步槍丟在腳邊,右手朝後摸出手槍,正準備瞄準,腰際冷不防被人用槍管抵著。
下一秒,槍響。
感覺到彈頭貫穿身體,青年痛得撲倒在廢棄物上,他掙扎著想起身,又被對方補上一槍,幾乎要失去意識的他用力咬著舌尖,鐵鏽味在口中蔓延,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保持清醒。支援及時趕到,原先要接應到傷者的兩名敵軍被槍林彈雨打成蜂窩,而方才送他兩彈的那人也被擊斃。
「救…」縱然失血過多導致聲音過小,一個小隊的支援竟沒有一人察覺他伸出的手,青年內心冷了大半,嘴邊的笑有些淒涼,那瞬間、他做好會在這個地方死去的心理準備。
此時,配戴少尉軍徽、一身軍裝的青年緩緩走了進來,金色的眸子掃視工廠一圈,他們兩人的視線對上一秒,但沒來得及求救,對方的注意力在下一刻被小隊隊員的呼喊聲吸引。
「小柳中尉,傷者已經接應到了。」
「是嗎。」那人淡淡道。「那走吧。」
2
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純白一片的天花板。
刺鼻的消毒水味飄盪在空氣中,意識到自己正在醫院裡,青年心頭湧上僥倖,卻又困惑是誰救了自己。正巧有人推開病房門走了進來,胸前的少將軍徽讓他瞪大雙眼,他見過這個人一次,是在成為中士時,以情報局戰略處身分出席典禮的星導晶。
「我記得你,叢雲中士……カゲツ,對吧?」那人嘴角彎彎的,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你不被小柳中尉需要了,知道嗎?」
由於經歷過長時間的戰爭,現今地球總人口數只剩下幾億,除了各國首都外,國土邊界早已不復存在,以他們國家來說,軍人分成執行局及情報局兩處,兩邊相互制衡,沒有誰的權限高過於誰,只是共同聽令於中央局。
叢雲花月隸屬於執行局特別行動處,為第二分隊隊長,而小柳狼——也就是小柳中尉——是特別行動處的最高發言人兼指揮官。特別行動處設立不過近十年,還在軍校時,不論教官或同儕都對此分處給予低評價,主因是首任指揮官的不作為及仗勢欺人,叢雲花月也不例外,那時的他一心想加入反間諜中心。
轉機來得很快,還是少尉的小柳狼將前指揮官與鄰國間諜的秘密協議抖露出來,順帶整頓一番內部,雷厲風行地清掃掉不合適人員,中央局司令部賞識他的能力,便指派小柳狼擔任新指揮官。叢雲花月第一次見到小柳狼時,少尉的軍銜正引發諸多流言蜚語,但他並不把議論放在眼裡,而是淡淡地說他行得正,並不懼怕任何碎嘴。
那次公開演講之後,叢雲花月決定加入特別行動處,因為他也想像那人一樣耀眼。
只不過,崇拜已久的長官拋棄他了。
「我知道。」由於昏迷了幾天,叢雲花月的聲音粗糙又沙啞,喉頭傳來的不適讓他皺了皺眉。
「有興趣來戰略處嗎?」少將這樣說道。
3
比起付出性命與體力的特別行動處來說,需要耗費許多腦力及口舌的戰略處,對叢雲花月來說還是要難上不少,幸虧戰略處的姐姐們時不時地關心他一下,就連一向很忙的星導少將也會抽空了解他的情況。
只不過,在戰略處工作越久,叢雲花月也逐漸接觸到需要他們親自收集情報的任務,虧得在特殊行動處待過兩年多的經歷,應付起來還算得心應手,只不過近期內只要有這方面的任務,無一例外地通通交給了他。
卻也拜此所賜,短短幾年內,他的位階從中士一路晉升到少校。
中央局舉辦的聚會雖然不及戰爭爆發前那般華麗,可觥籌交錯的景象別無二致,叢雲花月趁星導晶不注意,偷偷溜到會場的二樓陽台,他靠在圍欄邊,抬頭望向滿佈烏雲的夜空。
難怪左後肩的舊傷隱隱痠痛著,原來是要下雨了啊。他想。
自從拿到少校軍徽後,星導晶便開始帶他出席大大小小的活動,美其名為讓人早些適應公開場合,實則是把必要的交際應酬推了過來,叢雲花月忍不住懷疑,要不是戰略處指揮官還是星導晶,恐怕連上台演講也會落到他頭上。
嚴格說來,叢雲花月並沒有多排斥參加聚會,不曉得是不是看在星導晶的面子上,中央局的高管很少為難自己,只是他做不到心平氣和地應付小柳少尉……喔、不,現在已經是小柳中將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仍無法釋懷小柳中將的冰冷眼神,揮之不去、又如影隨形,就像在提醒叢雲花月,曾經身為特殊行動處的一員,是如此令他失望,甚至氣溫變化時,身上的疼痛也在嘲笑他過去有多麼失敗。
「叢雲少校。」
陌生中帶點熟悉的嗓音自後方傳來,叢雲花月僵了僵,好半晌才回過身對來者點頭,戰略處磨練出來的口條被瞬間打回原形,他只得訥訥地開口問好。「小柳中將。」
「這麼怕我?」大概是被中央局的老頭子們刁難出來的,小柳狼少了許多戾氣,也比以前愛笑許多,好比現在,他嘴邊揚起淡淡弧度,帶著些許調侃道:「我已經不是你的長官了。」
是啊。叢雲花月抿著唇。
早就不是了。什麼都不是。
『喂、星導。』
「是少將。小柳くん。」
『……星導少將。』通訊那頭沉默了下。『等一下有台軍機會在你那邊降落。』
「?」
『替我撒個謊吧,就說不需要他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