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7日 星期二

Disorder

*OOC

 



1

「遊樂園?」

「對啊。」


總部醫療室裡,叢雲花月坐在柚木書桌上,一雙腿晃呀晃的,惹得一旁書寫文件的伊波雷沒好氣地拍了拍他,後者從抽屜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遞給一臉困惑的少年。

叢雲花月將拿著的棒棒糖塞進嘴裡後接過,隨意翻了兩下,大致是介紹遊樂園的設施及特點,樂園的位置在隔壁縣,由於是新開的園區,廣告隨處可見,就連不怎麼關心世事的他都知道這麼一件事。而裡頭除了常見的遊樂設施外,有特地從國外請來表演的劇團與深受小孩子喜愛的遊行,甚至還有晚間特有的燈光秀及煙火秀。


「我這邊有票。」見人瞧得認真,伊波雷從資料夾裡抽出三張票,在叢雲花月面前晃了晃。「就跟小柳星導他們一起去吧?偶爾也出去走走,才多大年紀啊,整天不是刀就是槍的。」

「不……」拒絕的話才說一半便打住,叢雲花月眨眨眼,他遲疑了下,還是伸手將門票接過來,卻下意識把嘴裡的糖果咬得喀喀作響,他的聲音有些模糊,像是不好意思、也像不好拒絕。「……謝謝吶,伊波。」

「少給我添亂就是了,臭小子。」

「誒——」

 



告別了伊波雷,叢雲花月忍不住拿出遊樂園門票端詳起來。

他還是沒有把曾在遊樂園走失且被綁架的事情說出來,一方面是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想讓伊波雷煩惱跟擔心,何況對方也是一番好意,拒絕總是過意不去,至於另一方面,是他還沒有完全從陰影走出來。


老實說,那段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叢雲花月記得他跟父母走散後,站在旋轉木馬前張望時,一個穿著保全制服的叔叔走來,說家人正在服務處等著。他不記得被關進鐵籠內的過程,也不記得黑市裡那些大人的醜陋嘴臉,甚至連那戶買他回家的有錢人長相為何也想不起來……只知道,哭泣跟反抗會招來一次又一次的毒打及虐待。

恍惚間,叢雲花月一手撫上脖頸,指尖掠過黑色的貼頸項鍊,直到整個手掌貼在喉間,縱然現在已經沒有瘀青及紅印,但小時候被項圈拴著的觸感,以及被掐住喉頭提起的感覺還殘留在上面。他忍不住低低笑出聲,多麼可悲,明明懼怕窒息,卻又戴著choker獲取安全感。

 


他認為,這不能構成辜負伊波雷心意的理由,加上最近唐人街的騷亂好不容易平復了點,平常偽裝得很好的星導晶都透出一股疲憊,更別提小柳狼比往常要暴躁好幾倍,近期下屬只要犯了一點小錯,無一例外地都被揪住衣領丟出辦公室。


但叢雲花月的生活幾乎跟往常無異,處理掉被送到地下室的人,偶爾收拾在酒吧鬧事的顧客,他不是沒想參與勢力間的勾心鬥角,再怎麼說也是在僱傭兵任務中打滾幾年的熟手,就算沒法提供算計,論身手方面還是很有信心的。

他提起過幾次,不是被小柳狼沉著臉拒絕,就是被一臉可憐兮兮的星導晶岔開話題,甚至最後一次說起時,被那兩人丟到床上教育了一番……總之,如果去遊樂園能讓他們放鬆一些,叢雲花月想,他可以試著去克服那份恐懼。

 



2

沿著樓梯走上總部三樓,還沒拐過轉角就聽見星導晶跟小柳狼的談話聲,但稱不上心平氣和,要說是吵架還比較像,叢雲花月眨了眨眼,好奇地探出半顆頭,見到首領辦公室的浮雕木門為虛掩狀態才恍然,原來門沒關好,難怪聲音這麼大。

他輕輕湊到門邊,星導晶那本就清淡的嗓音傳了出來,只是比平常多了不少怒意、甚至參雜著冷漠。「カゲツ的情況你也清楚,難不成要等嚴重到沒藥可救才打算送走嗎?」


什麼情況?叢雲花月一愣,他可沒忘記前陣子身體檢查的數值,除了過輕之外其他方面沒有大問題,為什麼星導晶說得他好像患上什麼絕症一樣?而且送走……要送去哪裡?


「我只是……」

「沒什麼只是不只是。」星導晶強硬地打斷對方,「小柳狼,他不是你買的洋娃娃。」

「……」

裡頭沉默了良久,最後傳出小柳狼妥協的話語:「行吧,就照你說的做。」

 


如果說星導晶的一席話讓他躁動不安,那小柳狼的應和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悄然離開的叢雲花月嘴邊勾著自嘲的笑容,這個結局意外嗎?並不。畢竟,他的人生可是在一次又一次被遺棄的過程中堆砌而成,起初再怎麼不習慣,最終也會漸漸麻痺。

最大的差別在於,這次的難受遠比以往要多上許多,痛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從初次踏上唐人街到現在,也才短短三年多,叢雲花月這才發現,自己比想像的要依賴他們,可能是小柳狼的偏心太過明目張膽,又或者星導晶的寵溺這樣理所當然,讓他飛蛾撲火般地掉進對方編織的美好藍圖裡。

——現在,不過是夢醒罷了。

 


叢雲花月盡可能地避開了總部人員的耳目,在沒受到阻礙離開建築時,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要他坦然接受被遺棄的事實不是不行,但不是現在,此刻的他沒有多餘的勇氣去面對,也不想在這種時間點堆起笑臉應付其他人。

總部位於半山腰上,走出一大段距離的叢雲花月才後知後覺地思考起步行回市區的可行性,正考慮搭計程車時,一輛黑色豐田緩緩停在他身旁,來人放下車窗,熱絡地打招呼:「叢雲先生,您是打算回總宅嗎?要不我載您一程?」


叢雲花月皺著眉頭,盯著駕駛位上的男子瞧了好一陣,才想起這人是友方勢力的一員,主要在兩方之間擔任槍枝買賣的橋樑,雖不是直接接觸,但他們曾見過幾次面。意識到對方不是閒雜人等後,少年的態度明顯好上許多,其實他對於友方還是十分信任的,就算不給兩位新當家面子,也得顧及勢力強弱而做出退讓。

「呃、那個……」

「敝姓佐藤,叢雲先生。」


「啊……嗯。」叢雲花月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會被看出自己在躊躇如何稱呼對方。「我是想回去唐人街的,佐藤先生。有要事請去忙吧,我可以打電話叫計程車。」

「沒事的。」出乎意料地、佐藤的態度很堅決,他擺了擺手,連忙道:「其實我也是從總宅辦完事情要回去,正好順路,叢雲先生不用跟我客氣。」

「是嗎。」既然說到這個份上,再推託就顯得矯情,叢雲花月微微頷首,隨即拉開後座車門,「那就謝謝了。」

 



3

叢雲花月是在一間倉庫醒來的。

下意識就要回想失去意識前的原由,卻因為腦袋深處的突突抽痛而作罷,其實能使用的迷暈方法有很多,從藥物到噴劑,甚至最粗暴的外力敲擊,可以說一抓一大把,少年努力平復情緒,這種時候自亂陣腳可不是最優解,況且也沒必要在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上浪費力氣。


他的雙手被反綁在後頭,嘗試活動下,是越扯越緊的類型,雖想用刀割開,但隨身攜帶的蝴蝶刀被收走,倉庫內又沒有相對鋒利的器具可以使用。真要說的話,自己解綁不是不可能,只是時間耗費有些長,如果帶走他的這些人搶在解開前下手,那一切都是枉然,不過也得虧他被安置靠坐在牆角,除非對方湊得夠近,否則注意不到身後的動作。

就在開始解繩結之際,倉庫門被人打開來,叢雲花月的視線範圍內無法確定來者,只知道好幾人朝這頭走來,他將手上的動作放到最輕,一雙異色瞳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

 

來者總共四人,除了佐藤之外的三個都是頭一次見,叢雲花月的視線掃過一圈,不消幾秒便判斷出哪邊比較好突破,就是在那之前得找機會拿到武器,否則被抓回去只是早晚問題。

「你們想要什麼?」叢雲花月搶在前頭發話,佐藤訝異他反客為主的氣勢,可都是混這個圈子的,下一秒就歛起驚嘆,扯扯嘴角道:「想要什麼?當然是權力啊,叢雲先生。你們一定不懂,像我們這樣的小勢力,被處處打壓已經是常態,這很奇怪啊、太奇怪了。」

「那你找錯人了,拿我當人質並不能改變什麼。」要是在兩天前,他肯定信心滿滿地說小柳狼跟星導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但在聽了那些對話後,這些都成了奢望。「現在的我不過是一顆被丟棄的棋子,不如去找那兩人的把柄加以威脅利誘。」


「是呢,你說的有道理。」雖然沒有否認,可佐藤的表情毫不意外地寫滿不信,他還是有跟現任當家談話過的,那兩位字裡行間對叢雲花月的偏愛,已經到有目共睹的程度,要是草率地相信少年的說詞,也就枉費他在這方勢力裡爬到管理位階了。

「不過聊勝於無嘛。」男人低頭笑了笑,還算斯文的長相被陰影遮住大半,顯得十分陰騭,佐藤雙手環胸,接著說出口的句子雖然帶著詢問,但並沒有供人選擇的餘地,「對了對了、我們正煩惱找不到實驗者呢,叢雲先生想不想嘗試最新研發出來的藥物?」

「那是什麼?」叢雲花月警惕起來,若是迷藥或興奮劑還好辦,最壞的結果莫過於新型迷幻藥物。他這些年可沒少見戒斷症狀發作的欠債者,一想到自己或許會落得同樣下場,頓時緊張得抿緊嘴唇,不管對方說的藥物究竟為何,都不能讓其注射到體內。


「與其聽我解釋,何不讓您親自體會呢?」話落,佐藤身旁的一名黑衣男子蹲下身,將手上提著的小鐵箱放至地上,熟練地輸入密碼後,從裡頭拿出一支裝著透明液體的注射針筒,他對管身彈兩下,並推了推活塞心桿,確保裡面沒有絲毫空氣。

叢雲花月瑟縮著身子,但畢竟原先就在牆角邊,就算閃避也沒有太多空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逼近。男人半跪在面前,將他左手的袖子褪至肩處,隨後將針頭送入皮下組織。

就在藥物要被推進體內之際,叢雲花月掙脫開手上的繩索,男人顯然沒料到會有這種突發狀況,愣神的一瞬間,少年反手抓住他的腦袋,用力一扭,乾脆俐落地將人放倒。下一秒,叢雲花月抽出對方腰間的手槍,他左手持槍,將槍上膛後對準了幾公尺遠的佐藤。


「哎呀,反應不錯呀。」看著也將槍口對著自己的兩名下屬,少年口氣裡盡是揶揄,他一把扯下還在自己身上的針筒,尖銳的針頭在那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細密的刺痛感在身上流轉,與久違的腎上腺素飆升交織在一起,叢雲花月忍不住揚起一抹張狂的笑容——


「希望你們可以陪我玩得久一些。」

 



4

小柳狼來到時,就見叢雲花月蹲在一個男人面前,抓著對方的衣領,強迫他將上半身離開地面些許,那人的雙腿呈現不自然的角度,雙手也無力地垂在身側,臉上滿是恐懼,甚至邊哆嗦邊求饒著別殺他,少年沒有理會,喉間發出低低的笑聲,「大叔,你剛才可是非常囂張的呢,這就不行了嗎?」

語畢,就像是膩了一般,叢雲花月拾起落在腳邊的手槍,對準眉心後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伴隨著爆鳴聲,男人徹底沒了動靜。


由於一路上都在擔心少年的安危,小柳狼此刻才注意到他身邊躺著十來個人,按照對叢雲花月的了解,這些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但對方身上也好不哪裡去,左大腿及右肩處各有一個彈孔,全身上下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最嚴重的地方莫過於腹部那道又深又長的刀痕。

叢雲花月以為又有敵人,調轉槍口就要瞄準,卻在看清楚來者時愣了愣,握著武器的手隨即一鬆,直直落到地面發出脆響,漂亮的異色瞳盛滿了錯愕。眼前少年透出的破碎感就像一根刺,扎得他隱隱作痛,小柳狼上前兩步,迫切地想將人擁入懷裡。


「別過來。」叢雲花月歛起表情,語氣冷淡得讓對方一僵,他將好不容易取回的蝴蝶刀抵在自己頸間,鋒利的刀尖瞬間劃破皮膚:「既然已經不需要了,為什麼還要來救我?」

「這是什麼意思?」這句話讓小柳狼沉下臉,他可沒有說過這些話的記憶。

「別裝了,我可是聽得很清楚的。」

 



結束通話的星導晶將手機收回口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將所有怒意壓下,才回身敲響辦公室門板,他沒等裡頭的人應諾便推門而入,原先還面露不滿的友方勢力當家在瞧見星導晶後,連忙從辦公桌後起身,他讓下屬泡茶過來,隨後一臉殷勤地詢問怎麼有空過來。

星導晶斜睨一眼,逕自坐到會客沙發椅上,他交疊起雙腿,好整以暇地等對方落坐,彷彿他才是這個地方的主人一樣。「小川先生,客套話不必多說,我就問一句。你們家佐藤做的事情,你也是知情人嗎?」


「佐藤?」對方的眉頭擰了起來,思考事情的模樣不像裝出來的,但也不能完全相信,星導晶深知這點,否則也無法將原先漸衰的勢力做大,他將小川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直到小川搖了搖頭否認。「您也知曉,我剛從父親手裡接過勢力沒多久,佐藤這個人只見過幾次面,知道他對人還是挺畢恭畢敬的。」

「是嗎。」星導晶點點頭,在上流社會及勢力裡周旋這麼久,年紀相對較輕且沒有多少城府的小川還是可信的。「雖然你可能還沒收到消息,不明白佐藤究竟做了些什麼事情,但這邊同為過來人,只能給你好好整頓一下勢力的建議,必要時也可以尋求我們幫助。


所以、往後若是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我會親手將所有人送進地獄。」

 



5

回過神來,叢雲花月發現自己站在總部醫療室裡,他先是眨眨眼,爾後左右張望了下,伊波雷並不在內,估計又被喊去教育私自鬥毆的下屬,可奇怪的是,原先柚木書桌上擺放著的、屬於叢雲花月的糖果罐此刻卻不翼而飛,連他在對方馬克杯留下的塗鴉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少年困惑地走上前,想看得仔細一些,可指尖還沒碰觸到杯子,那馬克杯就像被人推到一般,直直地摔到地上,甚至違反常理地碎得過分,叢雲花月顯然被這番景象嚇了一跳,沒有收拾的心情,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此地。

今日的總部很奇怪,大白天的,走廊上卻空無一人,明明平時人再少,多少還是可以碰見幾個來去匆匆的成員,這樣空蕩蕩的,還是第一次。不過說也奇怪,前些天的他分明躲著全員,如今、如他所願地沒有閒雜人等,一顆心卻這樣忐忑不安。

 

站定在首領辦公室前,少年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才剛伸手搭上金屬手把,門扉被粗魯地打開來,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扼住喉嚨,對方的力量之大,他踉蹌著,直直撞在身後那道幾步遠的牆上。即便如此,那人也沒有鬆手,反而更加使力地將他往上提,幾乎離開地面。

叢雲花月難受地抓住對方的手,縱然視線被疼痛及窒息的生理淚水模糊了大半,那頭藏藍的髮色還是讓他一秒辨別出來——是小柳狼。


一雙金眸就像盯著獵物的野獸,顯露出來的敵意讓人膽戰心驚,他看著少年因為缺氧而漲紅的臉笑了出來,接著像是丟垃圾一樣,將他狠狠摔在地上。叢雲花月眼冒金星,還出現短暫的耳鳴,他本能地抓緊胸前的衣服,咳嗽聲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但小柳狼就像嫌吵一樣,往他肚子踹了好幾下,最後一腳踩在胸口上。

這種狀態的小柳狼不算少見,可平時在叢雲花月面前,這副張牙舞爪的模樣會被收得一乾二淨,眼下、簡直坐實了那兩人要丟棄他的心思。


倏地,壓在身前的力道不見了,叢雲花月一陣天旋地轉,等他臉色慘白地緩過勁,發現自己被星導晶抓著衣領,抵在敞開的窗邊,少年單薄的身子大半都在外頭,只要對方稍稍用力,將他推下樓再簡單不過了。

「吶、カゲツ。」窗外刮起陣陣狂風,將星導晶的聲音吹散不少,讓這一切更加不真實,叢雲花月看向對方,那人溫柔的模樣不復存在,只剩下滿滿的嘲弄與戲謔。「我不是說過了嗎?別再回來了。」

「是啊。」小柳狼扯著少年另一邊的衣領,將人又往下壓了幾分。「很煩啊,你。」


話落,兩人像是說好了一樣,一同將他推出窗外。

 


-


少年緩緩張開眼睛。

是夢嗎?


盯著純白的天花板看好了一陣子,腦袋仍昏昏沉沉地,他有些分不清哪邊是現實哪邊是夢境,可退了麻醉的傷口正一抽一抽地傳來痛楚,提醒他正醒著的事實。叢雲花月下意識想活動活動,才發現星導晶跟小柳狼一人一邊,小心翼翼地牽著他的手、以彆扭的姿勢趴在病床邊入睡。

興許只是閉眼休息,他微乎其微的動作讓兩人一同張開眼,並帶著擔心與不捨的表情湊上前。

但此刻的兩人意外地與夢裡的模樣相重疊,叢雲花月心跳漏了一拍,不顧右手手背上那正在輸液的針頭,整個人縮成一團,甚至害怕地發抖,看上去是那樣地惹人心疼。


「カゲツ,沒事的。」小柳狼下意識想摸摸少年的腦袋,在被躲開時明顯一僵,他求救般地望向星導晶,眼底帶著不知所措與錯愕。

「カゲツ……」星導晶盡可能地放輕語氣,就像怕傷到病床上那人一樣,可他只是喊了個名字,就被其主人打斷。

 


「對不起。」叢雲花月的聲音很小,卻又那麼的清晰。

「請你們……離我遠一點。」



2024年4月16日 星期二

棄子

 OOC




1

廢棄廠房內異常潮濕,鼻尖充斥著悶臭的霉味,軍靴每踏出一步,揚起的灰塵就刺得眼睛直泛疼,有著一頭白捲髮的青年咬緊牙,扶著已經昏迷的隊友,根本沒有時間理會生理淚水,他半背半拖地將人移動到牆邊放下,粗喘幾口氣,才拿起對方的終端機求救,只不過因為右半邊臉早被從額際淌下來的鮮血糊住,光是發出訊號就耗上幾分鐘。


隊友中了三彈,運氣好地避開致命部位,青年從身上摸出小刀,不顧自己也有傷口未處理,半跪在對方身前,俐落又熟練地將彈頭挑出,再將外衣撕成長條,簡單地包紮了下。

完成後他虛脫地挪到隊友身旁,自己中彈的位置在左後肩,過度刁鑽的位置讓他嘆了口氣,只得轉而把視線移動到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腹部。腹部的傷口是散彈槍造成的,彈頭在身側炸開,瞬間的痛楚讓他滲出一身冷汗,緩過來後才萬幸沒有直接命中腹部。

 

忽然,外頭傳來交談的人聲,雖然很微弱,但他確實聽見了。

距離發出求救訊號才過了十幾分鐘,再快的軍用機也得半個多小時才會抵達,來者是敵人的可能性高達九成,青年豎起耳朵,想分辨約有多少人在周遭。他身上的步槍還有十來發,隊友的手槍則是剩下六發,這個數量,別說擊殺敵方,能命中都算運氣好。


好在剛才找的位置還算隱蔽,青年稍嫌艱難地起身,將收在兜裡的終端機放回隊友身上,再把手槍塞在後腰,拿起步槍往聲源緩緩接近。他不是沒動過念頭,自私地將終端機揣上,畢竟基地需要靠終端內建的發射源確定位置,只要自己牽制敵人一陣子就能獲救。

不過,要是真的那樣做,先不提獲救的機率有多高,就算他僥倖活下來,這種拋棄友方的舉動,必定會成為他餘生中揮之不去的噩夢。

 

工廠中間段有一個被手榴彈炸開的大裂口,青年貼著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外面動靜,來者是三名敵軍,幾乎沒有戰鬥的痕跡,可能是尋找可用物資、也可能是來尋找同伴。想到這,他意識到,若是後者,那局勢可謂不利,被前後夾擊的機率大幅提升。

此時,一名敵方指了指這個方向,看他一邊警戒一邊移動的樣子,青年心底的不安越發高漲,他閃身躲到廢棄物堆後頭,端起步槍,若那三人從此處入內,大抵可以擊傷一人,只要槍響,對方會各自找掩護體。而拉鋸戰,是眼下最好的作戰方法了。

 


一切都像在朝他期望的那樣發展。

青年槍法很準,就算是現在負傷的狀態下也銳利依舊,在敵方進入視線範圍內時,毫無猶豫地扣下板機,不到二十米的距離,聽見槍響再閃躲已經來不及,一名敵軍被爆頭倒地同時,另外兩個就地一滾,隨後默契十足地朝他射擊。

冷靜。青年對自己說。


飛機引擎聲很近,估計已經降落,只要再三五分鐘就會有支援前來,事情發展至此,對方明顯慌張起來,青年將沒了彈藥的步槍丟在腳邊,右手朝後摸出手槍,正準備瞄準,腰際冷不防被人用槍管抵著。

下一秒,槍響。

感覺到彈頭貫穿身體,青年痛得撲倒在廢棄物上,他掙扎著想起身,又被對方補上一槍,幾乎要失去意識的他用力咬著舌尖,鐵鏽味在口中蔓延,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保持清醒。支援及時趕到,原先要接應到傷者的兩名敵軍被槍林彈雨打成蜂窩,而方才送他兩彈的那人也被擊斃。

 

「救…」縱然失血過多導致聲音過小,一個小隊的支援竟沒有一人察覺他伸出的手,青年內心冷了大半,嘴邊的笑有些淒涼,那瞬間、他做好會在這個地方死去的心理準備。

此時,配戴少尉軍徽、一身軍裝的青年緩緩走了進來,金色的眸子掃視工廠一圈,他們兩人的視線對上一秒,但沒來得及求救,對方的注意力在下一刻被小隊隊員的呼喊聲吸引。


「小柳中尉,傷者已經接應到了。」

「是嗎。」那人淡淡道。「那走吧。」

 



2

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純白一片的天花板。

刺鼻的消毒水味飄盪在空氣中,意識到自己正在醫院裡,青年心頭湧上僥倖,卻又困惑是誰救了自己。正巧有人推開病房門走了進來,胸前的少將軍徽讓他瞪大雙眼,他見過這個人一次,是在成為中士時,以情報局戰略處身分出席典禮的星導晶。

「我記得你,叢雲中士……カゲツ,對吧?」那人嘴角彎彎的,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你不被小柳中尉需要了,知道嗎?」

 


由於經歷過長時間的戰爭,現今地球總人口數只剩下幾億,除了各國首都外,國土邊界早已不復存在,以他們國家來說,軍人分成執行局及情報局兩處,兩邊相互制衡,沒有誰的權限高過於誰,只是共同聽令於中央局。

叢雲花月隸屬於執行局特別行動處,為第二分隊隊長,而小柳狼——也就是小柳中尉——是特別行動處的最高發言人兼指揮官。特別行動處設立不過近十年,還在軍校時,不論教官或同儕都對此分處給予低評價,主因是首任指揮官的不作為及仗勢欺人,叢雲花月也不例外,那時的他一心想加入反間諜中心。


轉機來得很快,還是少尉的小柳狼將前指揮官與鄰國間諜的秘密協議抖露出來,順帶整頓一番內部,雷厲風行地清掃掉不合適人員,中央局司令部賞識他的能力,便指派小柳狼擔任新指揮官。叢雲花月第一次見到小柳狼時,少尉的軍銜正引發諸多流言蜚語,但他並不把議論放在眼裡,而是淡淡地說他行得正,並不懼怕任何碎嘴。


那次公開演講之後,叢雲花月決定加入特別行動處,因為他也想像那人一樣耀眼。

只不過,崇拜已久的長官拋棄他了。

 

「我知道。」由於昏迷了幾天,叢雲花月的聲音粗糙又沙啞,喉頭傳來的不適讓他皺了皺眉。

「有興趣來戰略處嗎?」少將這樣說道。

 



3

比起付出性命與體力的特別行動處來說,需要耗費許多腦力及口舌的戰略處,對叢雲花月來說還是要難上不少,幸虧戰略處的姐姐們時不時地關心他一下,就連一向很忙的星導少將也會抽空了解他的情況。

只不過,在戰略處工作越久,叢雲花月也逐漸接觸到需要他們親自收集情報的任務,虧得在特殊行動處待過兩年多的經歷,應付起來還算得心應手,只不過近期內只要有這方面的任務,無一例外地通通交給了他。

卻也拜此所賜,短短幾年內,他的位階從中士一路晉升到少校。

 


中央局舉辦的聚會雖然不及戰爭爆發前那般華麗,可觥籌交錯的景象別無二致,叢雲花月趁星導晶不注意,偷偷溜到會場的二樓陽台,他靠在圍欄邊,抬頭望向滿佈烏雲的夜空。

難怪左後肩的舊傷隱隱痠痛著,原來是要下雨了啊。他想。


自從拿到少校軍徽後,星導晶便開始帶他出席大大小小的活動,美其名為讓人早些適應公開場合,實則是把必要的交際應酬推了過來,叢雲花月忍不住懷疑,要不是戰略處指揮官還是星導晶,恐怕連上台演講也會落到他頭上。

嚴格說來,叢雲花月並沒有多排斥參加聚會,不曉得是不是看在星導晶的面子上,中央局的高管很少為難自己,只是他做不到心平氣和地應付小柳少尉……喔、不,現在已經是小柳中將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仍無法釋懷小柳中將的冰冷眼神,揮之不去、又如影隨形,就像在提醒叢雲花月,曾經身為特殊行動處的一員,是如此令他失望,甚至氣溫變化時,身上的疼痛也在嘲笑他過去有多麼失敗。

 


「叢雲少校。」

陌生中帶點熟悉的嗓音自後方傳來,叢雲花月僵了僵,好半晌才回過身對來者點頭,戰略處磨練出來的口條被瞬間打回原形,他只得訥訥地開口問好。「小柳中將。」

「這麼怕我?」大概是被中央局的老頭子們刁難出來的,小柳狼少了許多戾氣,也比以前愛笑許多,好比現在,他嘴邊揚起淡淡弧度,帶著些許調侃道:「我已經不是你的長官了。」


是啊。叢雲花月抿著唇。

早就不是了。什麼都不是。

 

 

 

4

『喂、星導。』

「是少將。小柳くん。」

『……星導少將。』通訊那頭沉默了下。『等一下有台軍機會在你那邊降落。』

「?」

『替我撒個謊吧,就說不需要他了。』




2024年4月10日 星期三

那年的櫻花

 OOC

※感謝因幡提供的病症梗

※感謝北奔提供的掉漆忍者 (?

 



1

傍晚。

任務正在進行,此次為Dytica全員出動,主要目標是將炸彈客活捉,並且收回所有藥劑及器皿,聽上去並沒有多困難,只要每個人完成自己負責的工作,基本可以排除負傷的可能性。只不過伊波雷出動無人機時,意外發現廢棄樓房內有幾個小孩子,糟糕的是,包抄過程中被對方察覺,導致通往深處的C4炸彈被引爆,想藉此拖住他們的行動。

等穩定下來後,伊波雷連忙讓叢雲花月去確認孩子們的安全,他自己則是出發去跟另外兩人會合,方才那頭傳來總共有五個炸彈客的情報,早點抓起上銬才是上策,如果再被爆破,這搖搖欲墜的屋子有極大機率會直接坍塌,他們可不想見到無辜的人受傷。


爆炸前,小柳狼正巧跟那枚炸彈擦身而過,發現不對勁的他連忙躲到柱子後做掩護,雖然被爆炸聲震得眼冒金星,但現在抓人要緊,便按著通訊器對另一頭的星導晶說他先追上去。由於即時用觸手護在身前,星導晶並沒有受傷,他拍掉沾染上的灰塵,思考兩秒後決定繞道走,畢竟建築物已經很脆弱了,貿然將堵路的鋼筋水泥挪開可能會導致二樓以上塌落。

叫出通訊器裡的地圖,與伊波雷確定會合地點後,正想動身前往,意外瞥見窗外遠處的一抹粉紅,星導晶端詳一陣,確定是櫻花樹後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他不自覺垂下眼睫,像是提醒自己一般地喃喃著。「……都已經到這個季節了啊。」

 


那些炸彈客縱然有一兩個練過防身術,可本質都是長期待在實驗室的普通人,星導晶在途中遇見兩個逃跑的人員,對方顯然被變身後的他嚇得不輕,一照面就慌得想原路返回,但還沒轉過身,從另一條走道閃出的伊波雷便乾淨俐落地放倒他們。

見狀,總部的增援人手趕忙上前將其抬走,星導晶眨眨眼,正想吐槽一句也沒有多困難,炸彈造成的巨響及震動讓兩人愣了下,隨後大量土塵沿著過道朝他們撲來。

伊波雷摀住口鼻,戴著護目鏡的他扶著牆朝內部走去,意外在半路上碰見受了點傷的小柳狼,後者表示任務完成,炸彈會爆炸是那群人的最後掙扎,不過這麼一震,早就暈了過去,他把那三人丟在安全處,並把引爆器收起才出來找支援。


『喂、有人能來幫個忙嗎?』此時,叢雲花月的聲音從通訊器那端傳出,『剛剛找到最後一個小孩就爆炸了,現在被埋在倒下的牆壁裡。』

「有受傷嗎?」

『小傷口而已。這邊剛好有一個鐵櫃可以躲,就是出不去。』

 


雖然叢雲花月透露自己在二樓的消息,但他的位置正巧在兩處爆炸中間,建築物無法支撐而塌陷,花了老半天才確定他位於一樓。星導晶比對著地圖,站定在一處斷壁殘垣前,兩側牆面將角落壓得死死的,要不是叢雲花月說他沒事,任誰看到這場景都得倒吸一口氣。

星導晶使用觸手將外側的牆面挪開,順帶跟忍者談起孩子們的情況,才得知他們是背著家長來廢棄樓探險,因為差點被炸彈客發現,這才躲到二層房間內。叢雲花月找到他們後,前後將三個孩子帶出,並交給在外待命的總部人員,只是在接到最後一個男孩子時,那群人居然狗急跳牆地引爆,情急之下便跟小孩一起躲在櫃子內。


『外頭那些孩子呢?』

「ライ跟小柳くん送他們回去了。」說這句話的同時,總算看見鐵櫃一角,但是壓在朝外方向的牆壁太過大片,旁邊的縫隙又不足以讓牆立住,星導晶思考一陣,最後決定由他抬起殘骸,叢雲花月再帶著小孩子出來。

那片牆比想像的要重上許多,星導晶只得用上所有觸手,幸虧櫃子的拉門沒有被撞凹陷,叢雲花月稍稍使力就拉了開來,他本想讓男孩先出去,沒想到孩子在看見變身後的星導晶嚇得不敢動彈,還是忍者好聲好氣地安慰那不是壞人,才將人哄了出去。


來到屋外已經天黑,男孩的父母親早在外頭等著,叢雲花月放開牽著小孩的手,他蹲下身,摸了摸對方腦袋,叮囑不要再去危險的地方玩耍,孩子點點頭,有些難為情地眨著眼睛,躊躇幾秒,最後還是揚起一張小臉:「謝謝忍者哥哥……也謝謝章魚哥哥!」

收回望著小孩子跑向父母親的背影,叢雲花月忍不住側頭看了眼星導晶,就是嘴邊的笑容有些欠扁。「章魚哥哥很帥啊?」

「……」

「賞個臉一起看櫻花?」

 



2

叢雲花月說的櫻花就是任務中途發現的那棵。

走近看才知道,櫻花樹遠比想像的要大上許多,光樹幹就有幾人環抱那麼粗,而且明顯有人在維護,枝枒被修剪得很漂亮,常見的植物病蟲害幾乎沒有。星導晶還是頭一次在晚上賞花,萬里無雲的夜空顯得月色分外明亮皎潔,為這一片大地撒上點點淡光,使得眼前的櫻花樹有些不切實際。

「第一次跟你見面好像是在櫻花樹林裡。」

「是嗎?」叢雲花月微微蹙眉,狐疑問道。

「嗯。」伸手將忍者頭上的櫻花花瓣拿下,星導晶想起什麼似地笑開來,「那時候你從樹上跌下來了的。」

 


那也是櫻花綻放的日子,小柳狼跟星導晶兩人接到總部消息,前去忍者村說服叢雲花月加入,忍者村長老聽聞並沒有反對這種挖角行為,但表示自己不能做主,只告訴他們得親自找到人。他們點點頭,接著客氣詢問著叢雲花月的所在地,長老思考半晌,才說一句他也不知道,堵得小柳狼當場就要發作。

雖然天色還早,討論過後還是決定兵分兩路,因為長老事先打過招呼的緣故,縱然對外來者抱有極大警惕及敵意,到底還是沒有對他們惡臉相向,甚至上前攀談會得到回應。見狀,星導晶稍稍鬆口氣,本以為會被百般刁難,沒想到事情發展得還算順利。


不知不覺來到村子入口處,想找個人問問有沒有叢雲花月的消息,意外被飄到面前的花瓣吸引目光,星導晶隨著風吹來的方向看去,映入眼簾的是河畔邊一小片櫻花樹林。他作賊心虛地朝小柳狼的方位看去,那白狼理所當然地不在視線範圍內,甚至也沒有村民注意這頭。

抱著稍微休息一下的念頭,星導晶用比平常要緩慢的步伐在樹林裡走著,每年家附近的櫻花開時他也會像這樣漫步,但今年還沒有時間,也算是稍稍滿足遺憾的心情。


倏地、一團棉花糖狀的物體從樹根爬上其中一棵櫻花樹,不消幾秒便消失在花叢裡,星導晶忍不住換個位置,抬頭朝那物體消失的地方瞧去,卻先撞見一個恬靜的睡臉。他呆愣了下,完全沒想到會有人在樹上打盹,正思考是不是不禮貌之際,方才的棉花糖團直直朝他撲過來,嚇得他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綿雲君?」估計是被他弄出的動靜吵醒,也可能是被稱作綿雲君的物體驚動,有著一頭蓬鬆白捲髮的青年皺起一張好看的臉,掙扎兩下才不情願地張開雙眼。

星導晶自認看過不少虹膜異色症患者,但面前這人的眼睛,絕對稱得上他見過最漂亮的一雙。那右眼的紫乾淨純粹、沒有一絲雜質;左眼的紫色漸變翠綠,本應是妖異的搭配,卻給他寶石一般的錯覺,美得不可思議。

「你是誰?」對方顯然沒有完全清醒,握著苦無的動作破綻百出,只是基於本能地防備陌生人,就像一隻幼貓,雖然炸毛哈氣,卻又那樣嬌小可愛。見星導晶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青年努努嘴並蹲坐起身,他不滿地開口:「快把綿雲君——哇啊!」

然後就摔了下來。

 


意外地,叢雲花月就這樣加入他們,幾乎可以說沒有任何阻礙,本以為日子會在鑑定藝術品及擔當英雄的過程中慢慢流逝,一個小小的病症卻悄無聲息地纏上身。

大約是在叢雲花月進入總部的第二個禮拜,注意到他們區域的櫻花正在綻放,星導晶心情好地帶上オトモ出門,只是才剛踏上那滿是粉色花瓣的地毯,就被尾骨處傳來的強烈灼痛感刺激得軟下身。那份痛楚持續多久並不清楚,只知道緩和下來時,整個人早被冷汗浸濕。


身為長生種的他,在世上活了139億年,光怪陸離的事情知道不少。在瞧見尾椎處那突然冒出的櫻花花紋就有定論,可為了驗證猜想,星導晶還是請小柳狼替他確認。

「應該是你想的沒錯了。」小柳狼只看了一眼,便確定這是名為花紋症的病狀。

花紋症,會從尾骨處開始長出喜歡的人所喜愛的花朵紋身,長出花紋的過程往往伴隨著劇烈痛感,而花紋會像植物一樣生長,由慢至快。若是沒有跟心上人在一起,會全身遍佈,最終花紋成長成花朵,而寄主在花開時消散於此。


「不像你啊,被這種東西找上。」離開小柳家前,對方有些無奈地這麼對他說道。

「是呢。」

真不像你啊,星導晶。

 


思緒回到現在,星導晶忍不住撫上後背,自從確認病症以來,這一年裡復發兩次,現在背後滿滿都是櫻花花紋,等下一次發作,估計紋路就要蔓延至前胸及腹部處——不知道還能承受幾次花紋侵蝕呢?他時常這樣想。

「喂、星導!」發現同期一眨不眨地盯著櫻花發呆,叢雲花月忍不住喊了聲,他擔憂地望了過來,說道。「累了就先回去吧,我還想多看一陣子。」

「沒什麼……」星導晶搖頭示意沒事,卻又朝櫻花樹注視一陣,最後才對身邊的忍者問出一句:「吶、カゲツ,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3

這天,是三個月一次的總部集訓日。

嚴格說來、這天並不像訓練,雖然有變身測驗的環節,但只佔一部分,且戰鬥是為了獲取每個人的數值,上層會根據狀態分派任務。除此之外,講座也無法避免,講座細分很多種類,有破譯密文、有新型槍枝彈藥拆解,甚至必要時需要上駕駛課程。最後則是例行的身體檢查,醫師們會照每個人欠缺的營養給予補給,只不過更多的是嘮叨他們作息混亂。

這三個環節沒有規定順序,只要在一天內完成即可,星導晶偏好將講座壓後,此時的他正從醫護室出來,手上拿著戰鬥數值及身體數值兩份文件,剛開始還挺擔心花紋症會不會有副作用,在看了幾次檢查結果,發現跟以往沒什麼差別,也就放下心來。

此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多,星導晶決定先填飽肚子再去上講座,總部食堂位於地下二層,跟現在的地下七層差距有些大,懶惰如他,還是乖乖轉向朝著電梯方向走去。

 

「……跟怪物一樣啊,數值高得嚇人。」

聽見這句話,本要邁出的步伐收了回來,縱然只要拐出這個轉角就是電梯,可星導晶並不喜歡和陌生人共乘,何況現在討論的話題對他們並不友好,還是別出面自討苦吃。這樣想著,他靜靜退到牆邊,決定等待工作人員離開再現身。

「尤其是星導,訓練室的牆壁跟地板都砸凹了啊,那可是花重金才搞到的堅固金屬。」

「上層還把這種人當成寶,以為冠上英雄的名義就可以瞞混過關。」

「說真的,這種人也配稱做英雄嗎?」


意外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星導晶也只是自嘲地笑了笑,他當然知道變身後的自己有多麼可怕,也知道破壞力驚人,而且只要出現在普通人面前,對方不是被嚇到,就是指著他喊怪物,所以除非必要,能少以變身姿態出現在大眾視野就盡量避免,唯一慶幸的就是這群隊友們沒有嫌棄,反而還會跟民眾吹噓他有多厲害。

只不過,可能最近得到的善意多了,忽然聽到犀利評價還是有些難受。


「沒人告訴你們,不要在公共場合嚼舌根嗎?」略低又帶點鼻聲的嗓音響起,沒有音律起伏的句子顯現著主人的慍怒與不滿。星導晶幾乎一秒就確定那人,是叢雲花月。「再說了,這麼多危險的事情還不是靠我們解決的?有能力就自己去處理啊,少在背後指指點點。」

由於忍者總像隻黏人的狗狗,有自己的小脾氣,但都是給顆糖順個毛就能帶過的程度,總部裡少有不喜歡這個孩子的人員,甚至會因此對他多出不少耐心。

「不、呃……」

估計是前後反差過大,本來還在閒聊的兩人頓時語塞,他們支支吾吾地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正巧電梯叮的一聲到達所在樓層,叢雲花月懶得跟他們廢話,只是淡淡地開口:「算了,你們去忙吧。」


真的是,沒辦法不喜歡啊。

星導晶失笑,他緩緩蹲下身,將整張臉埋進臂彎裡,像是要掩蓋自己那悄悄染上熱度的雙頰,明知對方只是不滿工作人員對他們的詆毀,但心底湧上來的滿足感不言而喻。他知道,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被談論的對象是跟他們毫不相關的一般人,叢雲花月也會像這樣挺身而出。

——跟英雄一樣。

 

驀地、熟悉的灼熱及痛感襲來,星導晶咬著牙,雙拳也握得死緊,愣是將所有嗚咽聲嚥進肚子內,他沒忘記叢雲花月還在附近,這種狼狽至極的姿態,他不能、也不想坦露出來。

「星導?」可幾乎是下一秒,忍者的疑惑聲響起,星導晶瑟縮著沒有回應,腦袋嗡嗡作響,所有聲音像是被屏蔽那般遙遠。恍惚間,一隻手溫柔地拍著腦袋,一下一下,像是要把所有痛楚都掃去。

意外地,那幾乎椎心的痛楚似乎減弱了些,星導晶緩緩抬起頭,視線對上忍者的,同時在那雙眼睛裡看見自己流淚的模樣。叢雲花月一愣,顯然被淚水嚇得不輕,星導晶才想開口驅趕,就見對方跪在地上,伸手將他攬進懷裡:「我已經把那些人罵走了,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4

關於那天的事情,他們有默契地閉口不提,可兩人之間的關係卻越發微妙起來,星導晶本來還在煩惱要如何塘塞過去,卻被一件又一件瑣事搞得焦頭爛額,等稍微空閒下來,就聽聞忍者生病發燒的消息。他口是心非地跟伊波雷吐槽著笨蛋居然會感冒,後腳就來到叢雲花月的住處,星導晶盯著門牌上的叢雲兩字,猶豫許久還是摁下門鈴。

出乎意料,沒有人應門。星導晶不死心又按響一次,在考慮強行拆門這方法可不可行時,喀擦一聲,開了。開門的不是叢雲花月而是綿雲君,估計是感受到自家オトモ的存在才前來,星導晶將綿雲君撈起,關好門後馬不停蹄地走到叢雲花月的房間。

忍者皺著眉頭,看上去十分不舒服,星導晶張望著想找到體溫計,顯然笨蛋忍者對自己的抵抗力有信心,別說體溫計了,連個醫藥箱也沒有。他沉吟片刻,將右手手套摘下,偏涼的指腹探上對方額際,雖然有些燙手,但應該是他體溫較低所產生的錯覺。


應該沒什麼大礙,還是弄條濕毛巾敷著舒服些。星導晶邊思考邊直起身,才想將手套戴回,就被叢雲花月拉住食指,低燒的忍者微微睜開眼睛,聲音有些啞:「星導?」

「嗯?」

「……別走。」

見人沒有反應,叢雲花月口氣裡不自覺染著委屈,「拜託。」

或許是被軟糯黏糊的嗓音蠱惑,星導晶到底沒有離開,他輕輕將手覆在那雙異色瞳上,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掃在手心,癢癢的,心底也是。

「睡吧,我就在這裡。」

 


時間不知不覺過了半天,星導晶在這段時間裡讓兩個オトモ弄來濕毛巾,絲毫不嫌麻煩地更換著。當月光從窗邊灑落時,叢雲花月已經退燒,他的呼吸十分平緩,正沉沉地進入夢鄉。

眼前的睡顏與一年多前的重疊,不變的是專屬於叢雲花月的那份安穩恬淡,星導晶捏了一把忍者柔軟的頰邊肉,像是要把內心的不滿發洩出來一樣,他不懂,明明對一見鍾情這種說詞嗤之以鼻,怎麼就一眼喜歡上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呢。

這時,大概是做了惡夢,只見叢雲花月微微皺起眉,已經有血色的唇瓣緊緊抿著,本能似地朝星導晶的方向湊了過來。不得不說,這動作讓星導晶心情好了大半,他坐在床沿,執起忍者裸露在棉被外的手,用自己指尖在那掌心上勾出星星圖案,表情無比虔誠。


「願星辰眷顧著你。」畫出一個又一個。

「願星辰為你閃耀。」一個又一個星星。

「我們的忍者さん。」我的……カゲツ。

 



5

隔天一早,叢雲花月明顯精神好了許多,但他沒有困惑星導晶怎麼進到家裡,也沒有出聲趕走對方,整個人乖巧得不像話,不禁讓人懷疑是不是吃錯藥,怎麼生了場病就換個性子。不料、剛吃過午飯,叢雲花月一臉殷切地纏著星導晶,提議說想去附近看櫻花。

離這個租處最近的賞花地點是河堤公園,走路大約十分鐘就能到,星導晶有些無奈,但還是答應了要求,沒辦法、誰讓生病的人最大呢——雖然就算這人沒有感冒,他也會同意就是了。


可能是平常日的緣故,午後的河堤公園並沒有多少人,星導晶落後一步,走在叢雲花月右後方,時不時替人拍掉腦袋上的花瓣,就像平常那樣。

「還記不記得,你問我相不相信一見鍾情?」沒想到前陣子的問題會被拿出來回答,星導晶有些詫異,他遲疑幾秒,嗯的一聲給予肯定。聽聞、叢雲花月才繼續開口。「那時候沒有回答你,是因為我不相信……雖然現在也不相信就是了。」

這個答案完全在意料之內,畢竟叢雲花月可是連鬼神都不相信的,只是他不懂,此時扯出這個話題的用意是什麼?


「但是、」叢雲花月轉過身,漂亮的眼睛裡像盛滿了星星,閃閃發亮地。「我相信日久生情。」

「……誒?」

「我也很糾結啊,喜歡上你什麼的……」忍不住攅緊衣角,害羞窘迫的情緒當然有,但叢雲花越總覺得、這些話再不說出口,星導晶就會離他遠去。「只要我有困難,你都第一個出現,不管是任務還是日常生活,那時候我都會想,所謂的英雄,就是像你這樣吧。」

「所以啊,那天聽到工作人員那樣說你,氣得我直接罵了回去。」想起那兩個人的嘴臉,叢雲花月忍不住抿抿唇。「本來想說你沒聽見就算了,但是你在轉角哭啊?雖然可能不是因為他們就是了。」

「你知道什麼?」

「不,不知道。」叢雲花月誠實地搖頭,「是直覺,覺得你有很多事情沒跟我說。但是你活了這麼久,解釋起來一定很麻煩……反正知道你不是因為那些話難過就好。」

星導晶啞然。是了、果然是他們認識的忍者啊。

「我本來不覺得這是喜歡的。」話鋒一轉,就見他不自在地眨眨眼,星導晶沒說話,靜靜等待下文。「我跑去找ライ談了好久,才發現根本沒辦法想像沒有你的日子。所以啊,我想成為你的英雄,就像你是我的英雄那樣。」


「我還想,每年都跟星導一起賞花。」

 



6

花紋症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但星導晶尾骨處的櫻花花紋還存在,一次換衣服途中被叢雲花月撞見,忍者眼底滿滿的好奇,甚至還上手摸了一把。


「怎麼會想紋身啊?」

星導晶歪頭想了想,既然事情都過去了,還是不要把花紋症的事情說出來惹人擔心。


「這是我喜歡你的證明啊。」

「……什麼啊肉麻兮兮的。」




2024年4月1日 星期一

既視感

OOC

※副標:五個願望一次滿足 (X

※梗源:SEVENTEEN5Hoshi vs 5Hoshi




1

這天天氣很好,但小柳的心情算不上美麗。

打個大大的哈欠,挪著腳步慢慢往Dytica據點走去,十分鐘前他還在被窩裡睡覺,卻被伊波的奪命連環call吵醒,相處這麼久了,小柳還是第一次看到伊波這麼鍥而不捨,畢竟其他三人都知道,睡眠中的小柳接聽電話的機率趨近於零,會讓他跳起來的大概只有總部的緊急通知。


可能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瞇起眼睛適應著螢幕的光線,接起伊波的第17通電話。


『ロウ!』伊波的聲音有些焦急,『可以去據點一趟嗎?』

「為什麼?」

『カゲツ他……總之要有個人去確認情況,記得回報一下。』

具體發生什麼事情沒來得及細說,伊波匆匆丟下一句要出任務了之後就切斷,小柳莫名其妙地蹙起眉,過幾秒才想起來他昨天看到叢雲花月時,對方臉色蒼白得不像話,至於逼不得已出動到他則是因為今天伊波跟星導都有任務。

 


經過超商時,小柳頓了兩秒還是轉進去,他一邊思考一邊拿了能量飲料跟果凍結帳,估計那個笨蛋忍者是生病了,昨天就要死不活的樣子,如果又在據點過夜的話真的會感冒,畢竟據點挺容易透風的,白天倒還好,深夜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結完帳提著東西要繼續走向據點之際,一個大約幼稚園年紀的孩子從旁邊竄出來,撞得他一個踉蹌,小不點自己則是因為慣性跌坐在地。小柳狼下意識看向對方,想確認小孩有沒有受傷,卻在瞧見那一頭蓬鬆白捲髮以及紫綠異色瞳時愣在原地。

他記得忍者提過,叢雲家只有他跟哥哥兩個小孩,那這個小不點是?親戚?


沒來得及多想,就見跌在地上的孩子小臉憋得通紅,一雙眼睛已經佈滿水霧,隨時都要放聲大哭的氣勢,他趕緊蹲下身,扶起小孩後替他拍掉身上的灰塵。「哪裡痛嗎?」

小不點倔強地搖搖頭,他用袖子抹掉眼淚,但嘴巴還是抿得緊緊地,完全不是沒事的樣子。小柳狼無奈,只得輕聲問道:「記得家在哪裡嗎?哥哥帶你回去好不好?」

小孩子聽聞,雖然沒有表態,卻是主動伸出小小的手抓緊小柳的食指,他另外一手指著據點的方向,稍稍使力就要往前走去,小柳狼連忙邁出步伐跟著。

 


半晌,牽著小孩站定在據點前的小柳狼忍不住挑眉,幾乎確定小不點是叢雲花月的親戚,就是不知道忍者在幹嘛,怎麼會放任五六歲的孩子在外面亂跑。

從口袋拿出鑰匙,小柳狼還算熟練地開鎖,他拉開門,抬眼對上又一雙異色瞳,只是並非穿著他熟悉的忍者裝束,對方一身女子水手服,搭配米色開襟毛衣及白色過膝襪,頭髮也不是平常的長度,而是長到腰際。

「カゲツ!」小不點開心地撲向對方,「這個哥哥帶カゲツ回來了!」

「真是的,跑哪去了!カゲツ都要去找カゲツ了!」

 

……

什麼情況?

 



2

「是ロウ!」

目送一大一小走進廚房洗手,小柳狼還在消化眼前的狀況,就見他們主要活動的客廳竄出一道白色影子,直直地朝這邊撞過來,他嚇了一大跳,稍稍後退減緩衝擊力,順手接住對方。這次總不會認錯了吧,喊他名字的聲音分明就是叢雲花月,身上的衣服也是常見的那套,唯一奇怪的就是這個人的情緒過於高昂。

「你看!這是カゲツ給我的!」叢雲花月獻寶似地把蛋糕造型的小型抱枕湊到小柳狼面前,後者眨眨眼,他可沒漏看抱枕標籤上寫著貓草枕頭幾個字。鑒於前有小孩子跟女裝叢雲花月的出現,小柳這次淡定了些,他不著痕跡地拉開距離,接著瞧見忍者頭上的一雙白色貓耳,還有身後那條晃得開心的尾巴。

 

……

冷靜點,小柳,這一定是什麼惡作劇。

 

「對了!」眼前的叢雲花月突然豎起貓耳,他勾著小柳狼的手臂,不由分說地將人拖到客廳門口,並且大聲對裡頭喊著:「カゲツ!ロウ來了!你不是說找不到人玩遊戲嗎?」

沒料到的是,坐在電視機前面打遊戲的人居然有兩個,那兩人同時回頭,右邊的叢雲花月一身休閒服,他推推鼻樑上的圓框眼鏡看了小柳狼一眼,接著伸手朝身旁的叢雲花月要他手上的遊戲機。「恭喜你解脫了,去保養你的槍吧。」

被收回機子的叢雲花月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走到窗邊,他從一邊的背包裡掏出兩把左輪手槍,順帶倒出幾隻螺絲起子以及保養油,接著盤腿坐下就開始拆解。

「好了,來這邊坐吧。」沒挪窩的叢雲花月說著,並且拍拍還有些溫熱的坐墊。

「喂、カゲツ。」小柳狼忍不住扶額,他想把事情問個清楚,誰知道被喊了名字的五個人同時看向他問做什麼。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這麼後悔接起伊波的電話。

 

找個藉口走到屋外,小柳狼摸出手機播通號碼,對面很快接起,在伊波雷詢問叢雲花月的情況時,他只能沉默,畢竟現在的場面太過荒誕,要不是他親眼見到,說什麼也不會當真。

「那傢伙到底怎麼了?」小柳沒有回答,反而忍不住想搞清楚這超脫常識的景象是怎麼產生的。

『呃……』

伊波顯然對這件事也不太了解,他聽說前一天叢雲花月回到總部時,喝下某個博士製作的藥劑,博士聲稱那藥劑可以恢復疲勞,只是會有一點點副作用。至於副作用為何,博士也無法給出定論,就他所知,體質差的可能會發燒,而喝完仍活蹦亂跳也大有人在。

聽完來龍去脈,魔劍士下意識回頭,目光停留在門板上,他不明白,這種情況也是副作用嗎?

「……伊波。」小柳頓了頓,卻在喊出名字後又糾結起來,伊波雷對於他這麼吞吞吐吐感到不滿,不自主想到最壞的下場:『你不要跟我說那傢伙死掉了什麼的。』

「倒也不是。」他說。「只是現在有五個カゲツ。」

『……哈?』

 


等伊波雷跟星導晶回到據點時已經晚上。

他們一人提著一袋食物,站定在客廳前有些手足無措,看到小柳懷裡睡著一個五歲的叢雲花月,背上趴著一個有貓咪特徵的叢雲花月,手上拿著遊戲機跟旁邊的叢雲花月吵架,而原先在跟オトモ玩耍、身穿水手服的叢雲花月開心地對他們揮揮手,至於旁邊那個擦匕首的叢雲花月眼神沒有施捨過一個。

「意外的、」星導晶眨眨眼,嘴邊的笑容卻是惡意滿滿。「很有趣耶?」

「要不就這樣回家了吧?」不想面對現實的伊波雷提議。「反正還有小柳在。」

「喂喂喂你們兩個、我全部都聽到了喔!」

 



3

不間斷的手機鈴聲迴盪在房間裡,縮在被子裡的小柳狼不耐煩,被吵得直皺眉,最後才不情願地伸手拿起手機接通——

『ロウ!』是伊波雷的聲音。『可以去據點一趟嗎?』

「為什……」咦?

『カゲツ他……總之要有個人去確認情況,記得回報一下。』然後通話就被切斷。

「……」事情發展到此,小柳狼睡意全消,只得盯著暗下去的手機發呆。

 


「……不是吧?」




2024年3月22日 星期五

偏執

 OOC

※行吧,我大概是有什麼不寫回憶就會死的病。

 



1

酒吧裡。

有著一頭白色蓬鬆翹髮的少年忙碌地工作著,輕巧閃過那些興奮得忘了自我的人們,穿越大半個場地,終於來到深處的包廂區,確認號碼沒錯後敲敲門板示意自己來送酒,來開門的是在裡頭陪客的小姐,微微頷首向對方道謝,他將托盤上的七八杯酒全數放至玻璃矮桌,正想離開,就被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拉住,那人一個用力,少年失去平衡地跌在他身上。


雖然他是男性,但這種場合被吃豆腐可不是稀奇事,微微皺起眉頭,少年正想禮貌地掙脫開,男人直接抓住他的臉,帶著酒氣的吻霸道地落在嘴邊,同時侍者服內被塞了厚厚一疊鈔票。

好吧,至少這個人不是油膩大叔。被強吻的少年心不在焉地想著。

 

比起淡定自若的少年跟一邊嬉笑起哄的男客人們,旁邊幾個陪酒小姐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白了臉色,她們並不是因為客人的出格才這麼緊張,而是男人懷裡的少年她們惹不起。

少年對著方才開門的小姐擺擺手,安撫不知所措的她們,卻被男人得寸進尺地在頸邊留下淡淡的吻痕,那瞬間、他冷下臉,手上一使勁推開男人,忍著胃部翻湧上來的不適,並省略裝模作樣的鞠躬,徑直步出包廂,留下錯愕的一室人。


他沉著臉回到吧檯邊,難看的表情嚇了調酒師一跳,就連一邊喝酒的客人也投來好奇視線,少年背著所有人,深呼吸好幾次才平緩些,沒想到,在要繼續工作時,剛剛那個男人已經追了上來,推搡著他走向酒吧側門。

只是、跟剛剛面露陰沉相比,現在的少年居然沒有半分掙扎。

 



來到外頭,被推到牆上的少年吃痛地皺起臉,男人一手擋在他身側,仗著身高優勢將其壟罩在自己影子下,他看著那張漂亮的臉,忍不住舔舔嘴唇:「你長得這麼好看,要不要跟我走?」


「唉。」少年嘆了口氣,伸手推開對方湊得有些近的身體,一雙異色瞳雖然盯著男人,但開口問的話卻不是對他說。「喂、星導,這傢伙很重要嗎?」

「倒也沒有。」清冷的嗓音從一邊傳來,男人忍不住側頭看向來者,但被稱作星導的人連一個眼神也沒有施捨給他,而是抬頭望著天空,眼睛一眨不眨地。「要下雨了。」


聽到這話,少年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他腳步一拐,閃身來到男人斜後方,並抬腳踹在膝窩上,在男人忍不住跪倒時,將手上那把鋒利的蝴蝶刀抵在對方頸動脈邊,他沒有給他求情的機會,銀白色的利器直接劃破皮膚,大量鮮紅液體染上紅磚牆,甚至濺到幾公尺遠的垃圾桶上。


「嗯、不錯,這次沒有滿身血了。」少年滿意地點點頭,爾後看向倒在地上、雙手用力壓住傷口的男人,他表情猙獰地想說話,卻因為滿嘴都是鮮血泡泡,只能發出難聽的求救聲。

將刀尖沾著的液體蹭在男人西裝上,確定沒有血跡後才慢條斯理地收回口袋,少年蹲下身子,左眼那抹漂亮的翠綠此刻十分滲人,男人眼底的恐懼與絕望只讓他越發興奮。「大叔,下次騷擾別人之前,看清楚惹不惹得起……啊、忘記呢,大叔沒有下次。」

「不過看在那些錢的份上,就讓你死得有尊嚴一點。」他笑。「那麼大叔,再見了。」


語畢,一道驚雷伴隨著豆大的雨滴落下,一直沒有插手的星導晶打開了雨傘,上前將自己跟少年與雨水隔開,另外一隻手則是拿著手機發送訊息。「已經讓清道夫來處理了,走吧……カゲツ?」

一直以來,瞧見活生生的人漸漸失去力氣後,少年總是興趣缺缺地第一個離開,但今天的他卻靜靜地蹲在原地,星導晶將人拉起來,小孩看上去一臉委屈,卻又精確地把手環上他的頸肩,稍稍墊腳,將自己的唇瓣送了上來,軟滑熱情的舌尖勾著他的。

……真的是長大了啊。星導晶分神,還記得初次和小孩接吻,對方緊張得攅緊他的衣袖,連呼吸都忘了,一張臉憋得通紅,待兩人分開時已經軟在他懷裡,帶淚的雙眼勾得人心發癢。

這次的親吻很短暫,退開的少年瞇著眼舔舔嘴,他微微抬起下巴,將脖子上的痕跡給星導看:「還有這邊也要消毒,吶、ショウ?」

 



2

叢雲花月並非在唐人街長大的。


剛上小學時,在遊樂園和父母走散後,被自稱是警察的人口販子帶走,買他的那戶有錢人家有嗜虐傾向,不給飯吃、囚禁在地下室只是小事,身上出現瘀青跟傷口才是常態。直到9歲,一幫被僱用的殺手一夜之內將宅邸內所有人抹殺掉,為首的男人在地下室櫃子找到瑟瑟發抖的他,像是滿意小孩眼底的怨恨及狠毒,二話不說將他帶回組織。

組織裡的人對他很好,除了讓他養好該長的身體,也教他如何使用刀具槍械、如何製造簡易炸彈、如何反偵察,甚至瞞著首領偷偷教他開車。他不能否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雖不平穩,卻是最充實愉快的時光。

15歲那年,組織首領花費許多金錢及時間,好不容易打聽到孩子親生父母的消息,由於男人童年的不完美,他認為必須讓叢雲花月自己選擇想要的生活。據點到小村莊的路程很遠,但小孩子糾結的心理導致一路無話,在他下車之際,首領只淡淡說了一句,組織永遠都是他的家。

 

站在記憶裡的家門前,叢雲花月捏緊拳頭,深呼吸好幾次才敲響,出乎意料的是,來應門的母親一看到他就臉色刷白,嘴裡喃喃著這不可能、明明就已經達成協議之類的破碎話語。

才知道,從頭到尾,他就只是個錯誤。

瞬間,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孩子抽出隨身攜帶的刀具,手起刀落取走生母的性命,而聽見外頭動靜的生父走出來時,正牽著一個小男孩,叢雲花月看著父子二人,嘴邊揚起嘲諷的笑容,他上前,親手送這一家人團聚,並在離開前替他們點上熊熊大火。

但就像惡作劇,上天還沒有對他釋出善意。


三天後,回到組織的叢雲花月愣愣地站在門邊,看著一片狼藉的室內無法理解,那些熟悉的面孔已經沒了生命跡象,咬咬牙,發了瘋似地查看起每一間房,他不想相信,這些人摸爬滾打這麼久,就算不是最厲害,也稱得上前三,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

等找到奄奄一息的組織首領,對方只是勉強勾起笑容,讓叢雲花月把他隨身的蝴蝶刀帶走,也希望其他人能夠被好好埋葬,少年連連點頭答應,最終接收到來自首領的最後一個命令。

男人說,殺了我,然後好好活下去。

叢雲花月一生都不會忘記,蝴蝶刀取走首領生命那天,正是他的生日。

 

後來,安葬完那些可以稱作家人的同伴們,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往何處的叢雲花月突然想起,有同伴提過全國最大的唐人街某方勢力曾找上門,估計是急需擴大自家規模,對方承諾給的金錢與地位高得超乎想像,卻也變相表示,唐人街的衝突已經達到一觸即發的程度。

只不過,現在的他,也就這條命值錢了。

幾天後,叢雲花月踏上旅程,可還是孩子的他對主動上前幫忙的人們沒有防備,被惡意丟棄在深山、被騙取錢財的種種每天都在上演,等來到唐人街,他已經身無分文,更糟的是,有一餐沒一餐加上淋了兩天雨,只能發著高燒又全身脫力地坐在一條巷子深處。

最後,失去意識前,他似乎看見了一雙染著擔心的金色眼眸。

 



3

天色漸漸泛白,結束工作的叢雲花月將侍者服的背心馬甲及白襯衫脫下,露出打底的黑色背心,他撈起放在一邊的棒球外套穿好,便邁著步伐來到位於酒吧的地下室,抬眸瞧了一眼,裡頭只有一個人,一個雙手被反綁、趴在地上顫抖的中年男子。


星導晶主要負責從對方口中套取情報,抵死不從就加以折磨,直到得到想要的答案,至於那些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最終歸宿是被稱作地獄的地下室。

叢雲花月曾跟著星導晶學習審訊,無奈下手總沒輕重,於是被安排到地獄做最後處理,其實挺好,經歷太多的孩子早已懶得揣測人心,還不如有人陪他玩玩來得愉快。


拾起被放在角落的鐵棒,故意沒將其拿好,任由一端在地上拖行,刺耳的金屬聲迴盪在房間裡,彷彿宣告著死期的到來。叢雲花月每走一步,那人就瑟縮一下,直到被一腳踹翻,才看到少年臉上那幾乎病態的瘋狂笑容。「吶、大叔,來玩遊戲吧?」

 


有著金色眼瞳的人叫小柳狼,叢雲花月說不上對方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畢竟他撿他回來,又給食物、又照顧他直到退燒,第一印象並不差,但卻在身體轉好的隔天,將他載到郊區的一間鐵皮屋前,停下越野車的小柳沒有馬上熄火,而是倚著車窗說道:「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必須進去,然後打贏他們。那之後,不管想要什麼……金錢、地位、女人,通通都可以給你。」

叢雲花月愣了愣,突如其來的戰鬥讓他感到荒唐,可內心又蠢蠢欲動起來,他扯出一抹挑釁的笑容,語出驚人:「如果說想要你呢?」

興許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要求,小柳狼挑挑眉,但表情幾乎沒變。「等你打贏再說也不遲。」

 

鐵皮屋內部擺設就是個拳擊場,正中央的方形擂台、從上到下包圍整個擂台的尖刺鐵網,還有一排又一排的座位。

跟在小柳狼後方進入屋內的瞬間,每個人的視線都在小孩身上掃視,其中大多是不懷好意與忌妒,在這樣赤裸的打量下,就算沒有明說,也看得出來小柳狼在此處的地位並不低。

拿著麥克風的負責人站在擂台邊,對眾人表示,除了槍枝炸彈外,其他武器都可以使用,會隨意挑選一人上場,那人可以指定想要對付的對象,但所有人打過一輪前,同樣的人不能指定第二次,而一方只要主動投降或是處於無法還手的狀態,就會判定出贏家。

簡直就是鬥獸場。叢雲花月撇撇嘴,一雙異色瞳忍不住往高處的小柳看去,後者嘴巴一張一闔地,小孩瞬間就讀懂了意思——說到做到啊小鬼。

 


「大叔,你知道嗎?鬥獸場雖然很可怕,但是我打得很開心唷。」站在已經沒有動靜的中年男人面前,少年像是沒有察覺到地顧自喃喃著,他彎下腰,將男人的眼皮撥開,指尖緩緩地抓住那球體,接著用力一扯。「雖然斷了好幾根骨頭,可是只要想到可以把敗者的眼睛挖出來,就覺得好像不那麼痛了。」

將沾著血漬的眼球放在掌心上,叢雲花月露出滿意的笑容,接著用力一捏——

「……啊啊、真髒吶。」嫌棄地甩甩手,把腥臭的液體胡亂抹在男人身上,下一秒像是想起什麼似地抿了抿唇。「得趕快洗澡,不然又要被オオカミ罵了。」

 



4

通知清道夫把地下室清掃乾淨後,叢雲花月沒有回公寓,他拜託酒吧經理找個人送自己回總部,下車前,從口袋掏出幾顆鳳梨糖給司機,並露出歉意的笑:「抱歉,現在只有糖果可以給你。」


週一的總部特別吵雜,叢雲花月咬著糖閃過大多數人的目光,熟門熟路地來到位於二樓的醫療室,他探頭朝內張望著,卻沒看到熟悉的身影,正覺得奇怪,冷不防被人從後方拍了一下肩膀。「在這邊鬼鬼祟祟做什麼啊カゲツ?」

「別嚇人啊伊波。」

「行了行了。」沒理會小孩子的抱怨聲,伊波雷繞過他走進醫療室,先將手上的厚重文件放在桌上,才靠在桌邊雙手叉腰問道:「又來拿藥?」

少年乖巧地點點頭,也只有這時候才特別聽話,伊波雷嘆了口氣,還是從一旁櫃子裡抽出一瓶藥物,抖出兩顆在手心上,並連著自己的水壺一起遞給叢雲花月。

「這邊就借我一下啦。」醫療室的病床有好幾張,叢雲花月挑了最裡頭的,吞下藥的他迅速攅進被窩,雙眼一閉作勢要睡,把伊波雷那句明明就很淺眠還不回家睡覺的嘀咕拋在身後。

他也不是不想回家。

但今天是禮拜一。

 


陽光被厚重的窗簾悉數攔在外頭,主臥室那盞微弱暖光的小夜燈還在盡職地工作,淫靡曖昧的水聲及肉體撞擊音充斥著整個房間,被進入的那人死死咬住下唇,可破碎的呻吟還是從嘴邊溢出,一向金燦的瞳眸混雜深藍,理智與慾望正在強烈拉扯。

星導晶看著身下人,心情好地抬起小柳的右腿放在自己肩上,還故意往下壓了幾分,刺激得人一陣哆嗦,連帶在前者手臂上留下三道長長的紅色抓痕,被抓痛的星導皺起眉頭,隨後報復一般,抱著對方的大腿一陣猛烈頂撞,讓本就在高潮邊緣的小柳直接繳械。

小柳狼喘著粗氣,待意識稍微回籠,見星導晶沒有要停止的意思,連忙把腿縮起並撐起身子,「喂星導、別做了,我的腰要散了,而且……」

「而且カゲツ要回來了?」替他把想說的話接下去,星導晶只是淡淡一笑,他說:「那孩子今天不會回來的……至少天黑前不會回來。」

「這麼確定?」雖然知道週一這天的叢雲花月總不喜歡回家,但小柳狼還是對星導晶如此言之鑿鑿感到困惑,畢竟他和孩子相處的時間可不比對方要少。

「嗯。」星導晶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把小柳翻了個身,他托起對方的臀部,在濕潤的穴口處蹭了兩下就直接進入。「還欠我兩次呢,別想那麼多。」

「喂、等……」

 


慢慢睜開眼睛,睡不到三個小時的叢雲花月夢見了很多事。

夢見三年前對小柳說想要他的自己、夢見第一次跟星導晶接吻的自己、夢見小柳買鳳梨糖給自己、夢見星導對自己的百般縱容,甚至、夢見了在週一撞見兩人親密接觸的自己。

明眼人都看得出星導晶跟小柳狼之間的不單純,但對於突然冒出的小孩子又特別放不下,最後形成一種既平衡又微妙的關係,誰也不說破,只是共沉淪。


老實說,叢雲花月不懂自己對那兩個人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可能有喜歡、可能當成家人,但也不排除不甘寂寞,單純想要有人陪,而為了不破壞這份和諧,他也願意讓那兩人有時間溫存。

好煩。將身上的被子拉緊了些,叢雲花月闔上眼睛,逼自己再次進入夢鄉。

 



5

由於有事情必須處理,星導晶到底是沒有做得太狠,不過等他們來到總部也已經下午,小柳狼先行一步去和客戶交涉,他只好憑著經驗來到醫療室,正巧碰見收拾好背包要回家的伊波雷。

「今天醫療室是有什麼魔力嗎?」伊波雷忍不住吐槽。「一個兩個都來這邊做什麼啊?」

事情並不是對方所想的那樣,是他知道想找的人有八成會在這邊才找過來,但星導晶不想解釋那麼多,只是淡淡問了句。「カゲツ在這邊?」

「沒有,剛剛睡醒就走了。」

「是嗎。」


既然叢雲花月不在醫療室,星導晶也沒有待在那邊的意願,向伊波雷揮揮手示意後,百無聊賴地在總部裡閒晃,順帶把小孩給的鳳梨糖分給遇到的下屬們,最後、他發現了他,在花園裡。

與平日的一身黑相反,那孩子正穿著白色棉衫,搭配淺卡其色七分褲及高筒帆布鞋,看上去跟一般高中生無異,他坐在花園的鞦韆椅上,懷裡一隻波絲貓,邊上一隻薩摩耶,在夕陽照耀下,呈現一幅溫馨柔軟的畫面,星導晶有些恍惚,想起一些往事。

 


高中一年級那會,才被前首領從孤兒院帶回唐人街沒多久,他和同齡且身為繼承人的小柳狼十分不對付,兩人動不動就揪著衣領互毆,氣得前首領把放暑假的兩人丟給鄉下奶奶管教,奶奶看著慈祥,實際上比小柳父親更加嚴厲,只要他們一吵架,就會被奶奶抓著挨頓打。

一天下午,被奶奶懲罰後的兩人蹲在院子裡,星導晶在這頭,小柳狼則是離他幾步遠,縱然才剛被打過屁股,但還是不滿地互丟泥巴,直到一抹小身影經過家門前才消停些。估計是他們兩個太過慘不忍睹,幾歲大的小不點一雙異色瞳眨了眨,猶豫幾秒才踏進院子,身後還跟著一隻博美。

「這個是把拔給的糖果,給你們。」小孩攤開手掌,上頭躺著兩顆淡黃色的糖果,包裝紙上印著鳳梨圖案。「把拔說打架不好,哥哥們要好好相處,明天カゲツ再來找你們玩。」

「哦!白白!」奶奶養的挪威森林貓從一邊走過來,親暱地蹭著孩子的褲腿,小孩摸了兩把才依依不捨對兩人一貓揮揮手:「カゲツ今天是帶毛球出來散步的,哥哥明天見。」

暑期結束後,從奶奶那邊回來的兩人相親相愛不少,前首領感嘆著不容易,也放心許多,只有他們兩個清楚,會願意接納對方,都是小孩無意間一句希望三個人以後可以生活在一起,也因為這句話,他們越發執著、越發偏執。

 

瞞著父親,小柳靠著繼承人的身分,私下找上人口販子,卻在交易前幾天,關在黑市的小孩被上流人士相中並帶走,得知此事的小柳氣得就要殺掉人販,還是星導壓下怒火,開始頻繁進出華貴的社交圈,一戶又一戶排除,在鎖定目標後,除了搞垮對方的地位,也聯繫上僱傭兵,一舉將其抹滅。

由於那陣子為了抓出內鬼正焦頭爛額、老爺子身體又有狀況,加上對方勢力的刻意打壓,兩人一致認為這不是讓小孩回來的最佳時機,星導晶便給傭兵組織一筆錢,讓其好好照顧孩子,他們倆則是藉著一連串的變故,逐漸站穩腳跟,甚至勢力範圍遠超以往。

後來,小柳狼故意讓手下去散佈招攬訊息,而星導晶抓住傭兵首領的弱點,慫恿帶著小孩回家,並趁老大不在的空檔,他們一舉拿下傭兵團,還埋伏了回程的首領。

至於叢雲花月的原生家庭,本就不是什麼善類,星導晶下了一步險棋,賭叢雲家的現實會打擊到小孩,那孩子能就此看清並脫離關係當然再好不過,只是沒料到手下回報的結果是他親手送他們上路。

後來,在少年發燒期間,他們吵過幾次架,小柳堅持讓人去擂台場,因為能力強就是上位者的定律不會開此先例,並發誓如果有生命危險會出手叫停,星導想了很久,才妥協答應。

 



6

「你覺得。」不知何時開完會的小柳狼來到身旁,星導晶側頭看了一眼,發現對方視線也在少年身上,他的聲音很低很輕,像是怕被人聽見,也像在對自己發出質問,「如果他知道那些往事,還會待在這裡嗎?」

「嗯……」


那頭的薩摩耶突然站起身,興奮地搖起尾巴吠叫兩下,叢雲花月這才發現站在不遠處的兩人,他將貓咪留在薩摩耶身旁,不緊不慢地湊過來。「忙完了啊?」

「是啊。」風中那若有似無的淡淡甜味隨著少年被一同帶到面前,就像初次見面那樣,小柳忍不住彎起嘴角,他攬住對方的肩,就要邁開步伐去取車,「晚飯想吃什麼?」

「拉麵!」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小孩的情緒一下高漲起來,卻在跟著小柳踏出一步後停住,他轉頭看向沉思的星導晶,隨後伸手牽起對方。「走吧?」

見人沒有被拉動,叢雲花月也沒有催促,就只是靜靜地等著,星導晶望著少年閃閃發亮的雙眼,口氣裡染著些微落寞:「カゲツ會永遠陪在我們身邊嗎?」

此話一出,叢雲花月感受到摟著肩膀的那隻手更加用力,他忍不住失笑,這個問題早在自己心底問過無數次,畢竟、真要說起,一無所有的他才是會隨時被拋下。

 

「那當然了。」

 

請允許我待在這裡。

直到不再被需要的那天。



Disorder

*OOC   1 「遊樂園?」 「對啊。」 總部醫療室裡,叢雲花月坐在柚木書桌上,一雙腿晃呀晃的,惹得一旁書寫文件的伊波雷沒好氣地拍了拍他,後者從抽屜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遞給一臉困惑的少年。 叢雲花月將拿著的棒棒糖塞進嘴裡後接過,隨意翻了兩下,大致是介紹遊樂園的...